文

李焱

在上世纪六十到八十年代的河南省南阳市宛西一带，内乡高中数学教师孟昭赣可谓是如雷贯耳、声名远播，也始终是一个传奇与神秘的所在，尽管他已经故去近20年了，然而，关于他的一些传奇轶闻依然被人们广泛传颂着。

小山城的“大腕儿”

年11月，全国高中数学教学现场研讨会在内乡高中召开......

在这个地处内陆山区腹地、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小小山城，能够召开如此高层次和规格的会议，无疑属于多年罕见的“大动静”，而搞出这个“大动静”的“始作俑者”，即为孟昭赣。

原来，这年的高考，内乡高中的成绩异常突出，特别是数学成绩，在全国名列前茅，所以，这个专题会议的场地就选址这里，而时任该校数学老师的正是孟昭赣。

这次会议的“压轴”议程，就是由孟昭赣老师作数学教学的典型经验介绍。此后的他，声誉鹊起，名博中原，频频应邀外出传经讲学，每到一处，人们都像看大戏似的蜂拥而至，争相一睹这位传奇名师的风采，那场面不亚于如今的铁杆儿粉丝追逐“名角儿大腕儿”，他也因此成为内乡县的一张文化名片，影响深远，惠及当今。

慈善可亲的恩师

“我倍感荣幸地成为了他的学生且为课代表，经常可以和他近距离接触......。”

每当有人提起孟昭赣，曾任南阳二师副校长和清华大学附中校长的郑春太就嘴角上扬，满溢着骄傲自豪的神色，继而侃侃而谈......

我是内乡高中的第六届学生，初见恩师，是我考取内乡高中的那一年，那时候，他已经年近六旬了，他个头不高，身形微胖，头发稀疏，面目慈祥，脸型松阔，腮边下坠，肩膀宽厚，沉稳持重，给人一种雍容祥和、慈善可亲的印象和感觉。

他嗓音浑厚，略带秦（陕西）腔儿，其中的“甚僵，甚僵”这句口头禅，让我们颇为费解。后来才知道，这是一句典型的老陕话，是“什么，什么”的意思。从此，这句别具韵味的‘甚僵，甚僵’就成为了他的语言标签。

授课特色揭秘

人们常说：“学会数理化，走遍天下都不怕。”其中的数学，被称作“自然科学之皇后”、“是上帝用来书写宇宙的文字”等，由此可见，数学之重要。然而，要想学好数学殊为不易，因为该学科分支众多，包括代数、平面几何、立体几何、解析几何、三角学等多个，并且，晦涩难懂，以至于学生们纷纷慨叹：“几何难，代数繁，三角公式记不完。”那么，对于在小小县级高中任教的孟昭赣，他究竟是怎样讲授的？其独门秘籍是什么？

谈及这些，已过杖朝之年、国家级专家内乡高中原校长张维新如数家珍......

孟老师认为，数学的终极目的，就是解题，概念再清楚，不会解题，等于没学；任何教与学的要诀，都必须把解题摆放首要位置，要在解题的过程中，理解掌握概念；数学学习，基于增强记忆和强化理解，贵于思辨，重在解题方法；引导学生探究的能力，比依样画葫芦要強之百倍！大凡一道题，虽然都能解出结果，但是，通过解一道题，从中廓清解法的便捷与繁杂、思路的敏锐与繁冗、逻辑路经的通畅与弯转等，然后，借此理出一个好思路、谋得一个好方法，方是难能可贵的。

聆听他的讲课，简直就是一种美的享受，言语抑扬顿挫，娓娓动听；导入简洁明快，直奔主题；课堂结构完整，条理清晰，重点突出，要言不烦；课间的各个环节，脉络清楚，衔接自然；新课讲授，概念部分说清楚，不拉杂纠缠，例题部分作重点，讲究思路，条分缕析，一步一步地板书出来，完整协调。

名讳的由来

他为什么取名“孟昭赣”？有什么玄妙在里面吗？

关于这一点，与他的家庭密切相关。他祖籍邓州市桑庄镇，其先祖父为邓州生员（亦即“秀才”），略有家资；因晚清废科举，其父科第无望，便在家乡设馆授徒，教化乡人子弟，于民国初年投笔从戎，担任冯玉祥的西北军的副官、参谋之职，中原大战后，尊父所部溃败，即脱去军籍返乡，后被宛西自治首领、与共产党联合抗日的开明人士别迋芳聘为幕府，举家随之栖居在内乡县城西关。

在其父驻军江西期间的年，他呱呱落地，依孟氏谱牒，中

间为“昭”，由于出生地为江西，遂取江西省的简称“赣”。

不同寻常的经历

孟昭赣于年考取西北工业大学化学工程系，不料想，在年秋，由于身患疥疮，无法继续求学，只好回到家乡诊疗；一年后，痊愈的他再次参加高考，考取了陝西师范大学数学系，攻读数学教育专业。

年5月，国统区学生发起“反饥饿反压迫反内战运动”，他积极踊跃投身其中，与中共学运领袖谷维盈等相交甚密，并加入了中共地下党组织。

年秋毕业后，由于他系早期中共党员，思想进步，品德高尚，且曾就读两所著名高校，学养深厚，能力超群，受聘于内乡高中，担任数学教师。

文革期间，在那场揪斗反动学术权威的运动中，虽然他也在劫难逃，然而，鉴于其和蔼可亲、凡事不急不躁的脾性和贡献突出、声名远扬的威望，各派的红卫兵组织势力，均对他敬而远之，并没有受到太多太大的冲击。

难忘的年节踏雪家访

宛西中等专业学校退休教师王书成所写的《缅怀恩师孟昭赣》中详尽地记载了他与恩师交往的许多动人故事和点点滴滴。这里仅仅摘选其中的一段。

年农历正月初五，尽管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住了，然而，门前的水塘里仍然结着厚厚的冰，乡间小路上满是冰凌茬子，天气仍然阴冷阴冷的，人们大都蜷缩在被窝里过年，很少有人外出走动......

这天早饭后，正在为高中刚刚毕业在家务农前途未卜愁肠百结的我，霎地发现大门“吱呀”地一声打开了，紧接着是久违的、熟悉的、怯怯懦懦的声音：

“是书成家吗？”

我从恍惚中愣过神来，抬头一看，只见一个拄着木棍，胡须、睫毛、头发上结满白霜，头上冒着热气的老者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大门，我一边一路小跑到他的面前，慌不迭地搀扶住了他，一边既激动又惊讶地说道：

“孟老师！哎呀，你咋到这里来了啊？！”

原来，对我视同己出、正在家里安心过年的他，猛然害怕心高气傲的我高中毕业在家操持农活心里闹别扭，竟然脚上连袜子也没有穿，一路踏冰淌水20多公里打听着来到了我家。

他语重心长地一再叮嘱我说：“孩子，要记住，国家不会老是这样的，国家需要建设，建设需要人才，你要耐心等待，总会有一天，国家需要你们出来，担当责任，出力流汗的。要安心在家在家里干活，挣工分过日子，农闲时看看书，写点文章，千万不要把所学的文化知识给忘了！”

机会都是有准备的人。年12月8日，我参加了高考，正是由于恩师年节艰难跋涉家访的鼓励教导，我以骄人的成绩，考取了南阳二师，毕业后留校任教，也因此传承了他的‘衣钵’，先后获评‘中国数学学会会员’、‘省高中奥数优秀指导老师’等殊荣。据我所知，原国家教育部副部长张宝庆、中将李栋恒、原平顶山师校长樊新卯、原内乡县教育局副局长马西河等均曾师从且得益于孟老师。

被原谅的“下犯上”举动

“维新，难道孟老师是你一个人的老师，他是咱内乡高中的老师呀！他桃李满天下，弟子遍布在全国各地、各行各业，恩师辞世，这么大的一件事，你为啥不给我们说一声？你为啥不登报发讣告呢？师恩弥足珍贵呀！我之所以能够考取西北工业大学，并且，非常荣幸地，著名数学家华罗庚成为了我的研究生导师，就主要受益于孟老师的教诲呀！”

年10月的一天，内乡高中校长张维新办公室来了一拨儿“不速之客”，他们弗一进门，就冲他嚷道。

这帮人是该校教师、孟老师的高足田全德一行，他们惊闻孟老师辞世已经数月，而他们居然一无所知更没有前往送上最后一程，在感到无比歉疚的同时，一气之下，纷纷前来“讨伐”参加恩师葬礼的前校长。

一向以严谨严肃著称的张维新，面对这一帮平常对他敬重有加的“下属”的“犯上”举动，并没有发火动怒，而是唯唯诺诺地连连赔礼道歉，因为同样感同身受了孟昭赣恩惠的张维新，怎么能不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呢？然而，鲜为人知的是：孟老师临“走”的时候，特意千叮咛万嘱咐：“一定要封锁消息！千万不要惊扰到大家呀。”

孟氏后人今何在

年初，孟昭赣与清未拔贡（科举制度中由地方贡入国子监的生员之一种，经朝考合格，可以充任京官、知县或教知）马寅生千金马淑萍喜结伉俪，婚后生育四子一女：长子孟宪楚，次子孟宪潭，三子孟宪飞，怜子孟宪勇，爱女孟宪华。

忠厚传家久，诗书继世长。如今，他的子子孙孙，深受他的的沐浴恩泽，在不同的行业，在不同的领域，无论是治学，还是从政，均颇有建树。其长子孟宪楚任职郑州，其三子孟宪飞任职洛阳，其怜子孟宪勇曾任平顶山市新华区教育局副局长，其女婿曾任河南省某厅厅长。

令人惋惜的是：年10月，他的参与知青下乡、年仅18岁的次子孟宪潭，在修建通往马山关帝坪公路期间，因为排除哑炮，壮烈牺牲在石板河工地上，就埋藏在当地，被内乡县革委会追认为“革命烈士”。

壹点号山东创作中心

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，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。